◆

三、日本经济衰退的原因

　　
（一）外部冲击导致的日本经济衰退

　　导致目前日本经济衰退空前严重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其主要原因是在此前经济回升的主导力量由内需转为外需的背景下，全球金融动荡日趋扩大、经济衰退日趋深化，从外部对日本经济运行和发展产生了剧烈冲击，并导致其间积累的各种矛盾全面爆发。

1.经济回升从内需主导转为外需主导。

　　在此前日本经济回升的不同阶段，内需和外需对经济增长的作用也在发生变化。扩张初期，经济增长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内需来拉动，外需的作用并不明显，越到后期，内需的贡献越是减小，经济回升越来越依靠于外需，日本经济增长又恢复到过度依赖外需的传统模式。一旦经济增长严重依赖外需，当国际经济动荡、国际市场需求变化导致出口萎缩达到一定程度时，必然导致经济失去回升动力并再度陷入衰退。当前日本的经济衰退就是沿着这样的路径发生的。

　　在2003-2006年的四个年度，日本实际GDP增长的2.1个、2.0个、2.3个和2.3个百分点中，内需贡献率分别达到61.9％、75.0％、78.3％和60.9％，而外需贡献率分别仅为38.1％、25.O％、21.7％和39.1％，这充分说明此期间的日本经济增长主要依靠内需主导。而到2007年度，日本实际GDP增长率为1.9％，其中内需贡献率下降为36.8％，外需贡献度则上升至63.2％。内需不再是日本经济增长的主导力量，日本经济增长已由内需主导转向了外需主导。

　　
2.全球经济剧烈动荡。

　　此前的日本经济持续扩张，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同期全球经济发展的良好态势，包括世界经济持续增长、全球贸易稳步扩大和国际投资快速恢复等。2003-2007年，全球实际GDP增长率分别达到3.6％、4.9％、4.5％、5.1％和5.O％，明显高于1990-1999年的平均水平2.9％。同期，全球贸易增长率更分别高达16.3％、21.4％、14.3％、15.6％和15.0％。国际直接投资也从2004年起快速恢复，到2007年首次突破10000亿美元，创下21074亿美元的历史新高。

　　然而，此期间的全球经济持续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美国经济的快速扩张来带动和支撑的。因此，当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全面爆发并导致美国经济深陷衰退时，全球经济也出现剧烈动荡，并陷入战后空前严重的衰退之中。据IMF 2009年4月的最新预测，2009年美国的实际GDP将出现2.8％的负增长；受此影响，全球的实际GDP也将出现1.3％的负增长，创战后历次周期衰退的最坏纪录。在全球经济增长明显减速的同时，其他经济指标也出现恶化态势，全球股市急剧下跌、国际贸易大幅萎缩、跨国投资再度放缓。这对日本经济造成了剧烈冲击。

　　
3.日本经济深受打击。

　　第一，国际贸易萎缩造成日本出口急剧减少，直接导致高度依赖外需的日本经济陷入衰退。2006年日本的出口增长率尚高达13.4％，2007年就下降为9.9％，2008年前三季度依次下降为5.9％、1.8％和3.2％，第四季度更出现了23.1％的负增长。日本的贸易顺差也开始大幅缩减，到2008年第三、四季度开始出现逆差，分别达1414亿日元和6249亿日元。据内阁府测算，外需对2008年第四季度日本实际GDP增长的贡献为-3.0％，其中出口为-2.6％，进口为-0.5％。进入2009年第一季度，日本的外贸形势进一步恶化，出口锐减46.9％，而外贸逆差则剧增至8630.4亿日元；外需对日本实际GDP增长的贡献率为-1.4％，其中出口为-4.2％，进口为2.7％。

　　第二，美国次贷危机的爆发和经济衰退导致美元大幅贬值，进而导致日本出口困难、外汇储备缩水，对日本经济造成严重的不利影响。日元对美元的汇率在2007年6月为122.6:1，2008年6月升至106.9:1，一年间升值近15％；2009年2月更一度升至90.4:1，比2007年6月升值约35％。

　　第三，美国次贷危机导致大型金融机构相继倒闭，使日本金融机构遭受了巨额资产损失。

　　第四，全球股市暴跌产生强烈的连锁效应，成为日本股市急剧下滑的主要背景。

　　第五，全球经济衰退、市场萎缩，导致日本企业的海外经营日趋困难，收益大幅减少，等等。

（二）缺乏刺激对策的日本经济衰退

　　当日本经济可能或已经陷入衰退时，日本政府和日本银行必然要推出不同程度和方式的刺激对策，以避免或缓解经济衰退。其传统的刺激对策，一般可选择财政扩张（如扩大公共事业投资和减税）、货币扩张（如降低官定利率和购入政府有价证券）和本币贬值（如在公开市场操作中用日元购买美元）等手段。面对此次空前严重的经济衰退，日本政府和央行也试图通过这三大手段来缓解衰退、刺激景气回升。这些措施的确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其进一步运作的选择空间已十分狭小，难以发挥预期效果。这反过来又成为此次衰退尤为严重的主要原因。

　　
1.巨额公共债务导致财政政策难有更大作为。

　　在财政政策方面，陷入经济衰退以来，日本政府已经推出多项“多级火箭式”经济刺激方案，涉及财政规模总额达75万亿日元。2009年3月27日日本政府又推出了总额达88.5万亿日元的2009年度财政预算案，创下日本中央财政预算规模的新高。4月10日，内阁府正式发表《经济危机对策》，合计预算规模达72.2万亿日元，其中紧急对策支出49.3万亿日元，“投资未来”支出15万亿日元，促进地区发展支出9.3万亿日元，税收制度调整支出0.2万亿日元。可以预计，如果经济衰退进一步加剧，日本政府还将加大财政刺激政策的力度。

　　但必须注意的是，由于财政状况空前恶化，尤其是政府公共债务负担过于沉重，日本政府动用财政手段来刺激经济摆脱衰退的政策空间已十分狭小。在此背景下，继续通过赤字财政来刺激经济，不仅难以起到刺激有效需求的作用，反而会经由提高居民增税预期等途径导致消费需求进一步缩小。2008年度日本政府债务余额占GDP的比重高达170.9％，相当于国际公认的财政警戒线（60％）的近三倍，而同期其他国家中比重最高的意大利也只有117.1％，目前日本仍是西方主要经济体中财政危机最严重的国家。此外，截至2008年度，日本的公共债务余额已达553万亿日元，平均每一国民将承担433万日元的债务，每一户四口之家将承担1732万日元的债务，这相当于工薪家庭年均可支配支出（约530万日元）的3.27倍。显而易见，如此庞大的公共债务最终只能通过增税来偿还，作为纳税人的日本国民在沉重的增税压力下，很难放心大胆地增加消费。

　　
2.超低官定利率导致货币政策难有更多选择。

　　在货币政策方面，陷入经济衰退以来，日本银行不断加大货币扩张的力度，主要是连续加大国债购买力度。在2009年3月18日结束的最新一次金融政策委员会上，日本银行还决定将每月购买国债的规模增大29％，达到1.8万亿日元。

　　但是，作为扩张性货币政策的另一重要手段，降低官定利率则已经完全失去了进一步选择的空间。从确认日本已陷入通货紧缩“恶性循环”的2001年9月19日起，日本银行即开始实行0.1％的超低利率，一直维持到2006年7月14日才开始上调，2007年2月21日调至0.5％。但伴随经济衰退的恶化，日本银行于2008年10月31日将官定利率下调至0.3％，12月19日再下调至0.1％。这也就意味着，日本银行已经不可能再通过降低官定利率措施来实现货币扩张。

　　
3.美元贬值态势导致汇率政策难有更好成效。

　　在汇率政策方面，以往经济衰退、国内需求不振时，日本政府往往会通过日元贬值政策来刺激出口，进而促使经济回升。历史经验证明这的确可以产生一定的效果。但在目前全球经济低迷、美欧主要国家同步陷入衰退的背景下，日本政府在这一政策手段上，同样失去了足够的选择空间。实际上，从2007年夏天衰退迹象越来越明显以来，日本官方从未实行过通过抛售日元、购入美元以促使日元贬值或阻止日元升值的平衡外汇市场操作。

　　
四、日本经济衰退对中日经济关系的影响

　　中日两国经济及全球经济的运行与发展基本态势，构成中日经济关系发展的基础和条件。当前包括日本在内的全球经济衰退，也势必对中日经济关系产生深刻而广泛的影响。

（一）回暖中的中日经济关系

　　2006年秋迄今，经双方共同努力，尤其是借双方领导人的“破冰”、“融冰”、“迎春”和“暖春”之旅，中日政治关系结束了持续多年的“僵冷”状态，中日战略互惠关系的构筑，更将中日关系提升到了全新阶段。在此背景下，曾受政治关系僵冷影响而同样显现转冷势头的中日经济关系，逐步形成回暖趋向。其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双边贸易增长速度逐步恢复。按中方统计，中国对日贸易的增长在2003年曾高达31.1％，2004年降为25.7％，2005年更下降为9.9％。但从2006年开始，中国对日贸易增长有所回升，达12.5％，2007年升至13.5％。而据日方统计，日本对华贸易增长从2003年的30.4％下降至2006年的11.6％，2007年开始微弱回升至12.0％，2008年达到12.5％。

　　其次是日本对华直接投资恢复增长。2006年和2007年，日本对华直接投资实际使用金额分别减少29.38％和24.59％；日本在中国引进外商直接投资总额中所占的比重也由2005年的10.8％下降到2007年的4.8％，整整下降了6个百分点。但是进入2008年，日本对华直接投资开始转降为升，全年增长1.76％。此外，中日经济关系其他层面也逐步显现良好发展势头。

　　
（二）日本经济衰退对中日经济关系的消极影响

　　此次空前严重的日本经济衰退，势必要对回暖中的中日经济关系产生一系列消极影响。（1）经济衰退导致日本进口相对缩小，势必影响中国对日出口和双边贸易发展。按中方统计，2008年中国对日贸易增长比上年下降了0.5个百分点，2009年第一季度更急剧减少23.8％，其中出口减少16.2％。④按日方统计，2009年1月和2月，日本对华出口分别减少45.2％和39.7％，进口也分别减少16.2％和41.0％。（2）经济衰退导致日本企业经营困难，势必影响日本企业扩大对华直接投资。按中方统计，2009年1-4月日本对华直接投资新批项目数减少了22.05％，实际使用金额也减少了14.87％。（3）经济衰退还在一定程度上导致日本贸易、投资和金融保护主义重新抬头，势必增大中日经贸摩擦的风险。

　　
（三）日本经济衰退对中日经济关系的积极影响

　　但从另一方面看，此次经济衰退也会对中日经济关系产生一些积极影响。其中比较主要的一点是进一步加深了双方的相互依存关系，尤其是在美欧经济同时陷入严重衰退的背景下，进一步提升了中国在日本对外经济关系中的地位，加深了日本经济运行与对外经贸关系对中国的依赖程度。

　　2007年，对华贸易占日本外贸总额的比重即超过对美贸易，两国在日本外贸总额中的比重分别为17.7％和16.1％，中国成为日本第一大贸易伙伴。2008年两国所占比重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拉大，中国占日本外贸总额的比重比美国高出3.5个百分点，分别为17.4％和13.9％。尤其重要的是，中国在日本出口总额中所占的比重正在向第一大出口对象美国所占的比重快速接近，从2006年到2008年，中国所占比重由14.3％上升至16.0％，美国所占比重则由22.5％下降为17.6％。2009年2月，日本对美出口5565.9亿日元，而对华出口达到6116.3亿日元，中国超过美国成为日本第一大出口对象。

　　此外，在主要投资对象地经济普遍陷入衰退、市场环境和盈利预期普遍恶化的背景下，中国在日本企业对外投资布局中的地位也将进一步提升。全球经济衰退还进一步加大了中日携手共同应对经济金融风险的必要性。

责任编辑：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