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持人：今年（2002年）以来世界范围内金融动荡不断，在阿根廷、巴西、乌拉圭接连爆发金融危机之后，目前日本金融业也陷入了困境。仅9月份一个月，从日本证券市场流出的资金就接近5万亿日元，日本银行不良贷款数额也达到了52.4万亿日元，今天我们将围绕日本金融业这一话题进行讨论，来到演播室参与话题讨论的是中国全国日本经济学会副会长冯昭奎和中国国际经济关系学会常务理事谭雅玲。11月29日，为了防止银行股的进一步下跌，日本央行开始收购银行持有的上市公司股票，并进行不定期的入市操作。这为银行减持股票开辟了一条道路。

    最近，由于投资者对日本发生金融危机的担心，日本大银行股价暴跌不止。从9月30日以来，日本联合金融集团的股价已经暴跌了69％，瑞穗金融集团的股价跌去了58％，三井住友金融集团和东京三菱金融集团的跌幅也超过了50％。在金融危机阴影的笼罩下，外国投资者和日本投资者都纷纷抛售日本股票，将资金转移到外国市场。仅9月份一个月，从日本证券市场流出的资金就接近5万亿日元。一些外国著名的投资机构虽然尚未撤离日本证券市场，但已宣布降低日股投资比重。所罗门美邦将日本股市投资比重由10.7％大幅下降至4.6％，而投资评级亦降至“减持”。为了防止银行股进一步下跌，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任命经济财政大臣竹中平藏兼任金融大臣，日本央行决定从11月29日起，收购日本大型金融机构持有的部分上市公司的股票。

    新华社驻日本记者乐绍延：日本对四大金融银行都非常关心，担心它们的股价下跌引起新一轮的金融动荡。所以，央行作出了一项决定，从这些银行手中收购它们持有的上市公司的股票。日本各界对此的反应也不一样，有赞成的意见也有反对的意见，赞成的一方认为对稳定金融体系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也有一些看法认为，就是在一段时间之内有可能会阻止股价下跌，但是长远来看，央行收购银行股是一场“赌博”。

    主持人：对于日本央行的收购行为，各界反应不一，日本金融界人士认为，如果股价继续下跌，日本央行从银行手里买的这些股票就会被套牢，那么日经指数波动对日本央行持有的银行股票会带来什么影响呢？

    副播：13年来日经225种股票平均价格指数从1989年创下了近39000点的最高值以后，在接下来的13年里经历了漫长的下跌，现在只剩下9000点左右，接近一个零头。另外一份统计显示，日本七大银行拥有的上市公司股票，已经比它们的买入价缩水了4.1万亿日元。有人就说，日经225种股票平均价格每缩水1000日元，日本七大银行的投资亏损就增加2.3万亿日元。

    主持人：看来日经指数的下跌对日本银行的影响是非常大，那么请问两位专家，这次日本中央银行出手挽救日本的各大银行，会不会达到预期目的？

    冯昭奎：对于央行这一举措也是有相反意见的，一部分银行界的人士说这是个特大喜讯，也有很多人认为央行这样做是一个危险的赌博，说央行是拿自己的信用做赌注，来挽救民间的银行，等于是把民间银行的风险转移到自己身上，今后的股市走向是不确定的，因此它能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我想现在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但至少可以说日本的民间银行出现了这么巨额的不良债权，这本质上是投资的失败，而日本政府或者央行一再对失败的经营者进行保护，这样一种经济体制，这样一种经济状态，怎么能够引起国际上的投资者的一个信心呢，只能够削弱他们对日本经济的信心。

    主持人：但是从目前的市场情况看，市场情况是持续下滑，如果没有人出面挽救这些银行的话，对整个市场影响不是更大吗？

    谭雅玲：所以我觉得日本央行的举措从某个角度来讲，从日本的经济改革也好，金融改革也好，它有向好的迹象，原来的惰性比较强，比较被动，现在比较主动地采取措施。央行回购商业银行的股票，像股市注资，还有像日元汇率的驾驭，日本在注重资金的规模效益问题，注意金融的信誉问题，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是一个相当好的方面，刚才冯老师也说了，就是说它的风险非常大，不可预测性，甚至走向相反的可能性的也是非常大的。

    主持人：有业内人士分析说，目前对日本银行业来说有两个最头疼的问题。一个是手里的上市公司股票价格下跌，使这些大银行持有的资产比率下降；另一个就是迟迟没有解决的不良债权问题，那么日本政府采取了哪些紧急措施来应对这些危机呢？

    日本金融厅的统计数字显示，截止到2002年3月底，日本全国金融机构的不良债权余额达52.4万亿日元，比去年同期增加了9.5万亿日元。另外，日本金融厅11月初声称，经过特别检查后发现，银行瞒报了13万亿日元的坏账。大型银行的不良贷款额达47万亿日元，远远高于银行自己评估的34.6万亿日元。官方数据显示，日本银行坏账已经占了GDP的8％。

    为了解决金融机构长期存在的巨额不良债权等问题。日本政府10月底公布了“反通货紧缩综合对策”。决定如果发生金融危机，将要求中央银行提供特别融资，以维护金融体系稳定。此外对经营状况严重恶化的银行将实行破产或国有化，预计在2004会计年度结束前，将坏账率降低一半。

    日本财务大臣盐川正十郎：这是政府颁布的一项最关键政策。我们一致同意要坚决推动它的实施。为此，我们将动用现有的基金，必要的时候，还会再追加一部分资金。

    尽管日本政府明确表示，要把清理不良债权进行到底，但是一些专家认为，这个政策并不是彻底医治金融机构不良债权的一剂良药。

    巴克莱资本公司首席分析师约翰·里查兹：如果这一政策实施，实际上就是把日本的一些银行部分国有化。日本的一些官员和银行巨头对这个政策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对于竹中平藏来说，要想真正落实这个政策，还需要从小泉那里得到更多的支持。

    新华社驻日本记者乐绍延：有人认为，它这个方案只是一个笼笼统统的框架，没有一个具体的实施方法，因此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因此日本媒体调查，有70％以上的日本人对这个方案不抱太大的期望。

    尽管对日本政府开出的这副清理不良债权的药方有各种各样的看法，日本大的金融机构已经开始了瘦身运动，期望能达到节省成本，加速清理坏账的目的。日本瑞穗集团就表示要裁员16％，并从明年年初开始调低员工的薪水。

    主持人：我们从新闻片中看到，日本官方公布的不良贷款数额已经达到了52.4万亿日元，日本银行的坏账问题真是一个庞大而棘手的问题。

    副播：的确，日本政府为了解决坏账问题，出台了“反通货紧缩综合对策”，在《对策》中强调，2004年度之前要解决15万亿日元的坏账，一些专家认为在短期内解决这么巨大的坏账必然会造成信贷紧缩，破产企业增加，失业人口增多，通货紧缩加剧等等一系列问题。

    主持人：我们刚才听到的都是用万亿作为单位来计算的数字。那么日本金融机构的不良债权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了呢？

    冯昭奎：我想不良债权问题跟日本经济是紧密联系在一起，我觉得日本银行的不良债权问题有两重性，它既是历史遗留的问题；也是现实发生的问题。历史遗留问题就是说泡沫经济崩溃以后，日本银行就一直没有从不良债权的阴影下走出来。所谓现实发生的问题就是经济形势不好，经营恶化的企业越来越多，就还不了账，使不良债权不断累计起来，新增不良债权还在发生。

    主持人：这样庞大的一个以万亿为计算的坏账，对于日本经济而言会究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谭雅玲：大家如果记得的话，九十年代中期它出来了一个金融大爆炸的改革，是有开场而没有结束，实际上最核心的问题就是银行的不良债权问题，它阻碍了整个金融改革的发展和进展。所以使它的改革在整个大气候、大背景的情况下，不良债权解决起来非常难，而政府的主动意识、积极意识非常弱，惰性和针对不强的举措又非常不明显，所以导致了雪球越滚越大，积累越来越多。那么在越来越严重的情况下，要解决起来可能也是非常痛苦和艰难的。

    主持人：日本经济财政大臣竹中平藏11月初向日本内阁提交了《2002年度经济财政报告》，这份报告对今年的日本经济状况做了一个总体的评价，具体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日本经济财政大臣竹中平藏11月初提交给日本内阁的《2002年度经济财政报告》称，日本国内需求不足，不动产和股市行情大幅下挫，银行由于资产缩水导致坏账增加，使日本的通货紧缩加剧。在通货紧缩和经济低迷的相互作用下，日本经济已经陷入恶性循环。经合组织也把日本今年的经济增长率下调到了－0.7％。

    出人意料的是，在此后不到10天的时间里，日本内阁宣布，第三季度，日本国内生产总值比上一季度增长0.7％，相当于年增率百分之三，这已经是日本经济连续三个季度增长。而且日本财务省表示，10月份，日本的贸易赢余达9020亿日元，比去年同期猛增了95.6％。

    主持人：说到日本经济形势，有些数字真是让人有点琢磨不透，一方面目前日本全国金融机构的不良债权余额达52.4万亿日元；而另一方面，今年第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比上一季度增长0.7％，那么就这两组数字而言，两位如何来看待现在日本经济的总体形势？

    冯昭奎：日本经济一方面要看改革的形势，一方面要看经济增长的形势，2000年4月小泉上台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没有改革就没有经济增长”，这么一句豪言壮语，就是要表示他改革的决心，这句话恰恰反映了日本当前的经济形势。第一是改革没有进展；第二没有经济增长，日本政府预测2002年度，经济增长只有0.2，民间预测只有0.1，是接近零的增长，没有经济的增长。所以说一是没有改革的进展，二没有经济增长是零增长，这就是当前日本经济的形势。

    主持人：那么您怎么看待日本经济未来的一段时间的增长情况。

    谭雅玲：日本的经济实力还在那儿摆着，个人金融资产、外汇贮备、外贸顺差这些还占绝对优势，日元货币地位还是世界上第三大主导货币，所以从这些角度来讲，它可以依托或者支持日本经济在世界上的这种影响力或者作用。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我觉得日本最重要的是金融创新或者经济创新，包括政策面、制度面或者观念面的这种创新没有，所以使得它经济大幅度的滑坡或者倒退比较明显，就是说它的内耗也有，它要达到短期内或者几年的经济复苏，恢复到十年以前那种状况可能非常非常难。

    主持人：日本经济在整个亚洲地区是趋于一个非常重要位置的，那么它现在的整体金融形势以及它的金融形势，会对整个亚洲地区乃至中国经济发展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冯昭奎：我想日本作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它的金融如果出现混乱、出现危机，对整个世界有很大的影响，当然中国也不能例外，也会受到影响。同时现在就是说日本一些金融问题是银行找不到投资机会，有利可图的投资机会，因此日本金融确确实实问题很大，但这里也隐含着中日经济合资，在资金方面有很大的合作空间。另外我想对日本的不良债权或者说坏账问题也不看成是日本一个国家的专利，这个问题带有普通性，我国甚至美国都有银行的坏账问题。这些问题就是说我们应该注意吸取人家的经验和教训来解决好自己的问题。

    主持人：那么日本政府在处理不良债权方面，它的一些方式方法，对我们而言有没有什么启示？

    冯昭奎：在当前日本改革和经济发展，面临着两大矛盾，一个是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的矛盾，短期利益就是说当前的经济景气怎么样给它恢复；长期利益就是说日本的改革，今后中长期的日本经济走向健康轨道，这个需要靠改革来实现。另一个是局部利益和全局利益的矛盾，就是说有一些行业，金融、不动产、流通业也好，这些长期受到政府保护的行业，为了维护它既得的利益，跟改革的措施有一种抵制态度，但是改革代表了全局的利益，从当前日本围绕不良债权的争论看，在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的关系上，短期利益显然是个强者，长期利益是个弱者，在局部利益和全局利益的关系上，局部利益显然是个强者，而全局利益反而是个弱者，这个我想是很值得我们深思的。

    谭雅玲：银行在经济改革发展中起着保驾护航的作用，因为银行是信誉、信用、信贷的一个体现，它对整个社会层面和经济层面影响非常大，既是市场的体现也是政策面的体现，同时也是社会层面的一个体现，它连带着政策和市场两个环节，所以从这个角度讲，一个银行的信誉如何，对整个经济改革甚至金融发展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主持人：今天我们关注的是日本金融业，在日前外经贸部研究院主办的一个研讨会上，记者遇到了日本《2002年国际贸易白皮书》的主编久武昌人先生，他对日本目前的金融问题这样评价到，日本金融现在的确有危机感，但“危机感”和“悲观”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日本还有很多可以努力的地方”，他这样说，日本经济会在五年内走出低谷。我们希望日本金融业会度过难关，日本经济也能够实现它的二次腾飞。 

责任编辑：王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