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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经济金融新政策出台的背景

    日本经济金融状况恶化是新经济金融政策出台的主要原因：

　　目前日本经济金融的状况可概括为：

　　经济增长速度大大降低。日本经济增长水平长期处于生产能力之下，消费下降，企业利润下降，信心下降及实体经济增长缓慢。

　　财政近于崩溃。自从20世纪90年代初日本的泡沫经济破灭之后，日本的财政收入大幅度下降，而经济刺激措施和向有问题金融机构注资又使财政支出大幅增加。日本国债占GDP比重逐年上升，2000年已达GDP的140％，国债余额占GDP的比重是美国的两倍。

　　新老不良贷款并存，银行的作用难以有效发挥。到2002年3月末，日本商业性金融机构的不良贷款余额已经达到52．4万亿日元，比上年同期增加9．5万亿日元。金融机构不良贷款比率为8．6％。与此同时，被称为不良贷款后备军的“要注意贷款”(即对仍在继续经营但已出现亏损的企事业单位发放的贷款)虽然比上年同期减少了9．6万亿日元，但仍保持在100万亿日元的高水平。如把不良贷款和要注意贷款加在一起，其总额达152．4万亿日元，占全部贷款的25．1％。日本的银行体系不但没有在资金分配和货币传导中发挥有效作用，而且还成为经济体系中最脆弱的部门和金融危机之源。

　　人口老龄化问题和公众对未来及政府的信心不足，导致日本人在零利率条件下也不愿意多花钱，进而使生产能力难以充分利用，经济陷入流动性陷阱。

　　日本最严重的经济问题是结构性问题，它削弱了实体经济基础，不利于日元币值稳定。结构问题主要有两个突出表现：一是非贸易部门的企业受政府的保护较多；二是日本经济结构的脆弱性集中体现在服务部门，包括建筑、批发零售、房地产与金融服务业等。

　　
股指大跌加大了日本经济金融改革的迫切性

　　从1983年9月19日的9141点开始，东京股市持续上扬，在1989年的最后一个交易日12月29日，日经指数创下了38957点历史上最高值之后，便开始了近13年漫长的下跌，2002年9月4日下午2点，东京股票市场日经平均股价瞬间跌破9000点，这是近20年来日经指数首次跌破9000点大关，并在10月25日进一步跌至8614点。日本股市出现的急速下跌走势，使恐慌情绪弥漫于整个日本金融市场。

　　日本股市下跌对实体经济复苏产生了不利影响。一方面它降低了人们对日本经济复苏的信心，另一方面，它使持股机构和个人资产大幅缩水，造成持股企业收益下降，降低了持股银行处理不良贷款的能力。

　　股市下跌对银行的影响尤其明显。

　　首先，股市下跌使银行所持股票的价值缩水。据统计，截至2002年9月3日，日本七大主要银行所持股票市值已较买人价缩水近4．1万亿日元，日经指数每下降1000点，日本七大银行的投资亏损就会增加2．3万亿日元左右。

　　其次，股市下跌使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大幅下降。在日本，很多银行和保险公司都是上市公司的最大股东。所以股市下跌使这些金融机构的资本充足率急剧下降。据测算，当东证指数(TOPIX)在900点时，日本七大银行集团的资本充足率平均为8．97％。东证指数每下跌50点，资本充足率将平均下降0．5％，如果该指数跌至800点，资本充足率将肯定低于国际清算银行8％的要求。

　　第三，股市暴跌使银行不良债权进一步增加，而且更加大了处理不良债权的难度。截至2002年3月末，当日经股指在11000点时，日本金融机构的不良债权余额就达50多万亿日元，约占GDP10％。由于股市下跌，资本金蒸发和坏账上升，日本银行体系的不良债权进一步增加。

　　第四，股市暴跌将加剧银行惜贷。由于不良债权的压力，金融机构本已普遍惜贷，股市下跌将进一步加剧惜贷，从而抑制经济复苏。

日本经济金融新政策的主要内容

　　关于日本经济改革的方法，历来有两大派别：一是宏观经济扩张派，即通过扩张性货币政策来刺激经济启动，以经济增长来解决现存各种问题，这一派以美国经济学家克鲁格曼和日本国内的部分经济学家及政府官员为代表；另一派是结构改革派，主张宁可承担巨大的短期结构调整成本，也应先推动实质性结构改革，推动经济跳出恶性循环，这一派以日本经济学家铃木淑夫和小泉首相为代表。面对近期的一系列经济金融困境，第二派的声音和影响日盛，日本政府已经或即将推出的经济金融政策即是这方面的反映，其主要内容如下：

　　
中央银行紧急救市

　　东京股市的大幅下跌充分暴露了日本经济结构和金融体系所固有的深层次问题，以及当前日本经济衰退的严重程度。2002年9月18日，日本银行政策委员会做出直接购买大银行所持股票的决定，以促进银行尽早出售股票，加快不良债权处理，减轻股价下跌给金融体系带来的影响。购股活动从2002年10月开始，将持续半年到一年；股票以时价购人，最大规模为8万亿日元。其中，从15家商业银行直接收购其持有的上市公司的股票，收购总额暂定为2万亿日元。虽然日本央行已经清楚说明此举并非为了增加央行的资产，但一些人士仍在猜测日本政府本身是否也准备通过其他渠道采取同样措施。

　　中央银行购人民间企业股票，这在发达国家中央银行中尚属首次。根据《日本银行法》第四十三条的规定，一般情况下日本银行不能购买股票，只有在非常情况下，经财务大臣和总理大臣认可，才可以购买股票。日本银行关于购买商业银行所持股票的决定，根据的便是该条款的例外规定。此举足见股市恶化及其对银行体系产生的严重后果。

　　
推迟全面恢复“存款保险上限制”

　　2002年9月8日，日本各主要报刊均在头版显要位置报道：为避免加速处理不良债权可能产生的混乱，小泉首相在9月7日举行的政府经济财政咨询会议上做出决定，推迟全面恢复“存款保险上限制”，将预定于2003年4月1日开始恢复实施的活期存款限额保护制度推迟到2005年4月1日实行。

　　自去年日本政府决定恢复实施存款保险上限制后，日本金融业出现了存款大搬家现象：定期存款转向活期存款、中小金融机构的存款转移至都市大银行，金融机构的存款转移至邮政储蓄部门。存款大转移严重地影响了日本金融体系的稳定。因此，有关方面强烈呼吁政府推迟全面恢复存款上限制的声音始终没有间断过。在日本金融体系面临巨大风险之际，小泉首相做出了推迟全面恢复存款保险上限制的决定，并将遏制通货紧缩作为政府当务之急。

　　推迟全面恢复存款保险上限制及提出追加补助预算案等，表明小泉政府的改革方针和路线正在不断修正。其结构改革的重心已从“财政改革”转变至“金融改革”。

　　
加速处理不良债权的新措施

　　自从日本1990年开始陷入衰退以来，日本的银行已经冲销了6720亿美元的呆账，然而这对改善日本银行业的金融状况并未显示出任何效果。日本官方公布的银行不良贷款比率为7％-8％，但民间分析人士估计实际比率在10％-15％。而且，银行不良债权的构成也发生了变化。最初日本银行的呆账问题主要体现在房地产投机者和非银行金融机构这类日本泡沫经济破灭时的最先受害者。但在日本经历了连续3年的通货紧缩后，目前银行的呆账问题已经扩大到包括零售和建筑业在内的其他行业。

　　为解决银行的不良债权问题，日本政府推出了两项新政策：

　　第一，改组内阁。为加速经济结构改革，消弥政府内部分歧，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于2002年9月30日对其内阁进行了改组，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撤换了一直反对向银行注资的金融大臣柳泽邦夫，代之以主张经济硬着陆、强制向银行注资以加速处理不良债权的经济财政大臣竹中平藏。上任伊始，竹中提出以加速处理不良债权作为解决经济问题的突破口，并迅速采取了一些措施加快改革步伐。

　　第二，提出削减不良债权的新方案。具体内容有四项：一是从严掌握递延退税资产计算标准。竹中准备采用美国标准，把退税上限降为自有资本的10％。如果按此标准计算，到2002年9月末，除了东京三菱集团和住友信托，其余的银行都达不到8％的资本充足率。而银行要达到10％的资本充足率，则需注入5．1万亿日元的公共资金。二是命令银行严格审查贷款债权。对于坏账准备金，准备采用美国现金流折现法(Discount Cash Flow)计算，淘汰过去以破产率为基准的办法。预计此举将大幅增加坏账准备，为此需要注入5万亿—9万亿日元的公共资金来补充银行资本金。三是把过去向大银行注资所形成的优先股中到期未能偿还的部分立即转成普通股。这意味着国家将直接参与银行的经营管理，同时也相应承担股价下降所造成的损失。四是对日本主要银行的贷款资产进行新一轮审计，以期发现银行是否还有更多呆账。

　　
拟定应对通货紧缩的初步方案

　　除大力处理不良债权外，日本政府还向通货紧缩宣战，推出一系列政策措施。第一，政府灵活运用财政投融资政策，从财政投融资资金中的年金部分拨出2万亿至3万亿日元，大量购人与股价指数变动具有连动关系的“股价指数连动型投资信托商品”(ETF)，以阻止股市的进一步下跌。第二，充分发挥不良债权整理回收机构(RCC)的作用，扩充其功能，大幅增加BCE用于处理不良债权的公共资金，高价收购民间金融机构的不良债权。第三，改革税收体制，尽快实施有利于促进企业研究开发、扩大设备投资的减税措施，并修改计划于2003年1月推出的证券新税制。第四，为中小企业提供更加宽松、优惠的贷款条件，提高中小企业金融公库、国民生活金融公库等政府金融机构对中小企业贷款的上限额，并放宽担保要求以及延长还款期限等，防止可能出现的民间金融机构对中小企业的“惜贷现象”。

　　
其他配套措施

　　除上述措施外，小泉首相表示将实行政策总动员，采取包括调整雇用政策、强化中小企业对策、减税以及进一步放松金融管制等为主要内容的一揽子综合对策治理通货紧缩。这些对策主要包括以下7个具体方案：减税的具体规模；进一步放松金融管制；修改证券及土地税收制度；强化雇用对策；充分发挥政府金融机构作用，完善信用保障制度，改善中小企业的融资条件；促进企业再生及调整产业结构；设置结构改革特区。

　　
日本经济金融新政策评析

　　客观地讲，日本正在推行的经济金融新政策抓住了当前日本经济运行中的主要矛盾。自1997年金融危机以来，通货紧缩与银行坏账始终是困扰日本经济走出低谷的两大主要难题。治理通货紧缩、高价收购不良债权以加速银行坏账处理的政策无疑是正确的，而在非常时期注入公共资金，维持股市的稳定也是极其必要的。如果小泉和竹中能顶住政治压力，果断深化改革，逐渐解决不良债权问题是有希望的。

　　然而，对于日本这样的经济金融体系积弊很深的国家而言，激进的改革措施可能导致一些负面效果。一是如果加强对银行的审查，可能使潜在问题全面暴露出来，导致银行自有资本骤减，从而需注入的公共资金大增。二是加大了银行的呆账准备金和额外损失。呆账准备金率要从目前的20％提高到30％—50％，大银行的额外损失有可能高达13．5万亿日元。同时，因准备金要求过高，银行难以追加贷款，势必发生严重的连锁破产，并影响整体经济的恢复。尽管日本政府承诺到2005年3月解决日本银行的呆账问题，但实际进展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日本政治体制改革和经济结构改革的进展情况。

　　从目前来看，我们不能对日本的经济金融新政策给予过高的期望。理由有二：第一，该对策方案尚处于小泉首相的经济政策咨询会议的审议阶段，虽然通过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但政府采纳多少、如何具体实施目前还都是未知数；第二，近十年来，日本政府先后推出过综合经济对策(1992年8月28日)、新综合经济对策(1993年4月13日)、紧急经济对策(1993年9月16日)、综合经济对策(1994年2月8日)、经济对策(1995年9月20日)、经济新生政策(1999年11月11日)、新发展政策(2000年10月19日)、综合通货紧缩对策(2002年2月27日)等总共不下十几个经济对策，但是，人们所期待的日本经济那种自律性恢复却始终没有实现，股市更是越来越低迷。

　　使用公共资金解决日本金融系统问题是正确的，但竹中必须掌握日本政治体制中的政治技巧才能使他的银行系统改革方案在国会获得支持。在对日本银行系统进行痛苦而代价昂贵的大幅度改革中，小泉首相是否愿意继续推动竹中的改革尚是未知数。日本政府希望通过注资，使经营差的银行暂时实行国有化。然而，1997年日本政府也曾注资银行，但并没有解决问题。如果宏观经济政策不对头，单靠注资是无济于事的。通过向银行注入公共资金的方法来稳定银行体系，甚至用以公共资金干预股市的极端手段，来提升指数，粉饰银行账簿，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危机结束后一切又将照旧。

　　总之，为避免日本经济长期陷入恶性循环，日本需要进行痛苦的调整。日本经济的根本问题存在于其经济结构和政治体制之中。经济结构老化、垄断和保护并存使日本整体产业难以提高竞争力。政治上的纷争使政令难以统一，制定的政策措施不能有效推行。所以，日本经济能否复苏取决于日本政府能否打破现行的无序政治纷争，果断推动实质性结构性改革。

责任编辑：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