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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如火如荼的日本大选已经落下了帷幕，日本政坛出现了令人惊异的转变，民主党在这次大选中大获全胜。这次民主党上台执政打破了自民党长期执政，一统日本政坛天下的局面，给日本政治带来了极大的冲击。本文分析了民主党取胜和自民党落败的原因。

　　【关键词】民主党 众议院选举 鸠山由纪夫

　　2009年8月30日20点，日本第45届众院选举投票结束。民主党在大选中获得众院总数480议席中的308席，大幅超出单独组阁过半数所需要的241席，而长期执政的自民党只获得119席。这个结果不仅意味着作为在野党的民主党大获全胜，既可以单独组阁，也可以联合组阁，而且，意味着日本新政治格局的转换——以民主党和自民党两大政党为主导，以公明党、共产党、社民党等多党参与的新型政治格局初步形成。民主党为什么在这次大选中获胜?一年以前还并不被日本国民看好的民主党为什么能够异军突起?民主党究竟胜在哪里?这里有着深刻的历史和现实原因。

自民党失败丢国会

　　有人说，民主党的胜利，源自于自民党的失败，此话不无道理。战后以来，自民党长期执政，和日本的战后发展紧密相连，因此，自民党在日本民众中有相当的支持基础。但是，自从20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泡沫破灭以后，日本经济长期陷入萧条状态，复苏乏力，又赶上2007年开始的世界性金融危机，日本经济陷入严重的衰退之中。日本民众的生活水平在这种经济状况下，长期保持原有水平，没能获得提高，劳动者的工资十几年几乎原地不动，没有增长。在这种大背景下，自民党又犯了几个关键性的政策错误，为民主党赢得大选提供了有利的机会。在民主党大选获胜不久日本电视台NHK公布的一项调查也显示，民主党的胜利主要得益于自民党的失败。在被问及民主党获得压倒性胜利的原因时，52％的被调查者回答：“因为对自民党不满”，25％的被调查者回答：“希望政权更替”，而对民主党政党公约和政策声明抱有期待的人只占10％。①这种调查结果显示，民主党在这次大选中的胜利，并非源自于日本国民内心对民主党的支持，而是由于自民党的执政已经十分不得人心所致。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小泉改革造成的经济差距拉大。2001年4月，新任自民党总裁小泉首相组阁执政，大力倡导自由主义的经济结构改革，造成社会贫富悬殊拉大。从2001年到2007年，日本中小企业员工的工资降低了10％，35岁以下的成年人中,有1/5失业,或打零工。②小泉执政时期发明了“派遣员工”制度,也就是临时工制度。企业为压缩成本，大幅度降低正式员工的比例，大量雇用非正式工，导致临时工和正式工之间巨大的收入差距。同时，由于小泉削减中央政府对地方政府的补助支出，也使地方和中心城市的经济差距拉大，引起了地方的普遍不满。麻生执政以后，力图弥补小泉这种政策的不足，反而促使人们认识到自民党以往政策的种种缺陷，使生活下降或停滞的部分民众，对自民党的政策日益不满。

　　对自民党的金权政治、腐败和低效的不满。长期以来，日本自民党的政治家直接或变相普遍接受企业和阶级界人士的政治资金资助和捐款，这种现象引发日本民众的普遍不满。乃至于法律对于政治捐款的规定日趋严格，很多自民党政治家违规操作，相关的丑闻也不断被揭露。安倍首相执政时期，爆发高官经济丑闻的事件尤其频繁。麻生执政时期，也屡有发生。2008年9月，麻生内阁成立伊始,包括官房长官在内的多名内阁成员就被曝出不当政治献金问题。2007年7月，日本厚生省社会保险厅曝出丑闻，超过5000多万份的养老金保险记录信息存在缺失，由于缺乏证据，许多已经缴纳保险费的日本国民可能无法按期领取养老保险金。对此，安倍政府虽然承诺尽快解决，但直到麻生内阁执政，这一问题也没有能够彻底解决。2009年2月14日，在罗马七国财长和央行行长会议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麻生首相的铁杆盟友财务相中川昭一醉眼惺忪，哈欠连天，语无伦次，所问非所答的视频被全球媒体转播，日本国内舆论哗然。所有这些，都加强了人们对自民党的不信任感，也扩大了对其执政能力的怀疑。

　　自民党的临阵内讧。2009年2月，日本邮政社长西村善文处理旗下集团国有资产被曝存在问题，使该人物产生严重争议。总务大臣鸠山邦夫坚决反对日本邮政社长西村善文连任，而小泉对其连任坚决支持，要求麻生保留其职位，以便由他继续推行小泉的邮政改革路线。首相麻生最后听取了小泉的意见，决定继续留用西村，致使麻生与鸠山邦夫的矛盾表面化。2009年6月12日，支持西川留任的麻生将鸠山召至首相官邸进行长谈，仍未能转变鸠山立场。麻生认为鸠山“无谓地扩大混乱，已不适合再作行政机关的首长”。鸠山邦夫于当天递交辞呈，麻生太郎接受了他的辞职。自此，麻生内阁支持率再次急转直下，支持率跌破20%大关一路下滑。在众议院大选在即的紧要关头，鸠山邦夫辞职。该事件被媒体称为“鸠山炸弹”，显示出对自民党大选的负面冲击。它不仅导致了自民党内部的分裂趋势，使国民对自民党的支持率急剧下降，也使自民党的士气严重受挫，人心涣散。

民主党得意赢大选

　　日本国民希望求新、求变，希望能有一个政党带领他们摆脱困境，重振经济。如果将选票投给自民党，对日本选民来说，结果还会像从前一样，就是选择了不变，也就等于放弃了希望。因此，为了抛弃自民党，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将选票投给要大幅度提高他们福利和社会保障的民主党。对他们来说，民主党虽然也不能令他们完全满意，但毕竟可能给他们带来变化，带来希望。从这种意义上来讲，选择了民主党就是选择了希望。

　　民主党作为唯一可以同自民党抗衡的在野党，利用作为在野党的相对优势，采取了正确策略，与自民党激烈对抗，死缠烂打，毫不退让，也为民主党夺取大选胜利奠定了基础。

　　民主党的批判与对抗策略。民主党的相对优势主要有两点：第一，民主党作为在野党从未执政，因此，所有的政策弊端，包括经济政策的失败，行政效率的低下，民生福利的不足等等过错，都可以将其算在长期执政的自民党的头上，而使本党保持一个没有政策弊端纪录的批判者的地位。第二，2007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中，自民党议席由选举前的110席减至83席，而民主党由81席增至109席，成为参议院第一大政党。使在野党在参议院的议席达到137个，超过参议院议席总数的一半。民主党利用参议院第一大党的优势，联合其他在野党，控制参议院多数议席，处处与自民党相对抗，否决自民党在众议院通过的法案。致使自民党的政策法案不断遭遇参议院否决，自民党推行政策艰难，效率十分低下。例如，由于民主党等在野党的反对，2007年11月1日到期的《反恐特别措施法》未能延期。日本政府不得不下令撤回在印度洋执行补给任务的海上自卫队舰艇，致使日美关系受到损害。2008年1月11日上午，“新反恐特别措施法”法案在参院被否后，自民党控制的众议院下午再次投票表决，最终以340票赞成、133票反对，依靠三分之二绝对多数强行通过新反恐法案。如果自民党在众议院的控制席位无法达到三分之二绝对多数，那么，该法案则将再次成为废案。2009年7月14日，众参两院召开全体会议，针对麻生内阁的不信任决议案进行表决。自民党凭借在众议院的多数优势否决了该决议案。民主党则依靠在参议院的优势通过了首相问责决议案。以民主党为首的在野党决定，首相问责决议案通过后，将不再出席国会的任何审议活动，致使自民党企图在本次国会任期内通过对朝鲜船只货物检查的法案无法审议和通过。由民主党的斗争策略所产生的“错位国会”，极大地制约了自民党及其政府的立法和行政效率，使自民党的政策举步维艰。

　　民主党吸引人眼球的民生策略。在关切选民切身利益的就业问题上，民主党主张建立长期稳定的雇佣制度，使所有劳动者都能体会到生活的乐趣，充实而安心地生活。对于孩子的出生和成长给予经济上的综合支援。对于有孩子的家庭，直到初中毕业以前，每个孩子由国家每月支付月额2.6万日元(年额为31.2万日元)的“儿童补贴”，妇女生产的补助金提高到55万日元。并且，要增设幼儿园和家庭保育制度，消除幼儿保育排队等待的现象。针对2006年自民党和公明党政府联合政府提出削减福利和社会保障支出的方针，民主党提出全体国民都有年金，都加入保险，为求职者构筑新的安全保障网络的方针。③

　　民主党的强项是民生政策，它抓住了选民要求公平的心理，侧重于对地方、社会弱势群体进行经济上的重新调节和分配，以便体现国家政策对弱势群体的扶植和公平。正因如此，民主党的很多经济补助政策尚没有可靠的经济财源作为保证，并遭到自民党指责。但是，民主党的这些政策能迎合社会弱势群体和普通选民的心理需要。此外，由于日本经济发展弊端重重，选民将此归咎为自民党的罪责，政策主张求新求变的民主党更容易赢得选民的青睐。

　　鸠山由纪夫的魅力。鸠山由纪夫出身于已经延续了四代的显赫政治家族，曾祖父鸠山和夫在近代担任过众议院议长，祖父鸠山一郎二战后创建自由民主党;并曾经担任首相，声名显赫;父亲鸠山威一郎做过外相。鸠山从小就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政治荣耀和光环的家族熏陶中长大，祖父鸠山一郎“友爱”的政治理念给了他深刻的影响。他作为家族中的长子，性格平和、内敛、踏实，在东京大学工学系毕业后，到美国斯坦福大学留学。归国以后历任东京工业大学助教、专修大学经营学部副教授。1984开始弃学从政，1986年，39岁的鸠山凭借家族的深厚背景和雄厚实力当选为自民党的国会议员。1993年，他因不满自民党的腐败，向往改革脱离自民党，参与组建先驱新党。1996年，鸠山离开先驱新党，组建民主党并任干事长和党代表等职务。2009年5月，他在民主党党首选举中胜出，接替辞职的小泽一郎。

　　民主党党首鸠山由纪夫于大选前，在日本民众中的声望日益提高，也增加了民主党得票的人气。在日本舆论调查中，对民主党代表鸠山作为总理大臣抱有“较大期待”的人占24％，“具有某种程度期待”的占42％，二者相加已经达到了66％。④而“不太期待”的人也有24％，“完全不期待”的人达到6％。⑤二者相加达到了30％。虽然还有一些日本民众对鸠山抱有负面印象，但是，就其支持率和目前日本其他显赫的领导人相比，如麻生首相，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

选民和舆论要换口味

　　日本选民长期受西方三权分立、选举政治的影响，在选举问题上既有成熟的一面，也有不成熟的一面。成熟的一面是他们总的来说注重一个政党有没有执政能力，重视他们的执政政策。不成熟的一面是，他们还很容易受舆论的左右，被舆论所关注的问题牵着鼻子走。表面上来说，他们认为自己有对问题的判断能力，感觉自己很成熟，没有被舆论所左右。而实质上，作为选民个人来说，他们热衷于谈论舆论所关注的某些焦点问题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地进入了舆论预设的氛围，从而不自觉地受到了舆论的操控。因此，这是选民不够成熟的一面。作为选民个人，很难对政治全局和国家与自身利益的大方向有一个全面的把握。

　　选民对自民党的厌腻。在战后很长的时期里，日本选民对自民党情有独钟。他们认为自民党是一个成熟的政党，只有自民党才有能力和资格领导日本。即使在新世纪初的很长时间里，他们依然保持这样的想法。与此相适应，他们对民主党并没有太多的好感，而认为民主党人说的虽然是一套，但是，他们缺乏实际能力，让他们实际执政对日本来说则比较危险。但是，随着自民党政策上的不断失误，特别是在严重的金融危机面前，长期相对富裕的阶层生活状态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连生活水平也出现了下降的趋势，加上自民党内部的丑闻不断被揭露，他们对自民党的执政能力信心开始发生动摇，厌腻了自民党的金权政治。想通过既有一定实力，又走亲民路线的民主党来改变日本的政治生态。他们认为，如果自民党继续执政等于没有希望，尽管民主党也有这样或那样令他们无法完全满意的弱点和不足，但是，选择民主党毕竟还有希望。因此，他们投民主党的票，既有选择希望的心理，也有两害相较取其轻的考虑。

　　美国的样板、精英、舆论和小选区制度。日本过去的知识界精英对自民党内部的一党多派体制比较欣赏，随着派系政治的腐败问题暴露增多，民主党支持率的扩大，他们越来越倾向于美国两党轮流执政的体制，希望民主党能够成为制约自民党的强大力量，因此，在他们的宣传和鼓动之下，随着自民党和麻生首相声望的下降，鸠山由纪夫和民主党的呼声日益提高。特别是在大选后期，日本舆论对选民的这种诱导，发挥了滚雪球似的效应，以至于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要改变原来想法，转而给民主党投票。

　　日本在1996年开始实施以300个小选区来竞选众议员的制度，每一选区仅选出1名众议员，另外180名由对政党投票的比例代表制选出，二者加在一起为480个众议院席位。这种选举制度，使得在小选举区内得票第二位的候选人、无论他和第一位得票人差距有多小，也无法入选，同时，也不能因为最终的得票结果而全面反映一个政党受选民支持的实力。因为得票第二多的候选人，哪怕他和入选的第一人相差只有一票，那么，他也将被淘汰出局。所以，这次得票第二位的自民党，表面上和民主党得票相差达189席，民主党获得的议席接近众议院三分之二的绝对多数，超过自民党得票2.588倍，而实际上，民主党并没有受支持到这么高的程度。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到，民主党在大选中获得的胜利是相对的，既相对于自民党的失败，利用了日本国内政治中的一些固有元素和偶发因素，借时借力，因势利导，赢得了大部分选票。同时，民主党在执政以后，也不会一帆风顺。自民党正在全力准备反击。而自民党第一个反击回合中的重点，很可能会拿鸠山的政治资金捐款等问题向其发难。鸠山领导的民主党内阁能否引领日本尽快走向经济复苏，也是对民主党执政能力的严峻考验。自民党凭借自身深厚的实力和失败以后的调整，将来还会东山再起。这次大选民主党的胜利表明，日本的两党执政格局已经初步形成。(作者为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

注释

　　①[日]“‘鳩山代表に期待’66%”，NHK网站，2009年9月7日19时46分更新，http://www.nhk.or.jp/news/k10015346821000.html。

　　②赵忆宁：“膨胀的‘格差’”，http://www.21cbh.com/HTML/2007-4-11/HTML_L29AXR0KQL3S.html。

　　③[日]“国の責任で社会保障制度を維持発展”，日本民主党网站，2009年8月31日，http://www.dpj.or.jp/policy/manifesto/seisaku2009/12.html#医療の安心·納得·安全。

　　④⑤[日]“‘鳩山代表に期待’66%”，NHK网站，2009年9月7日19时46分更新，http://www.nhk.or.jp/news/k10015346821000.html。

責任編輯：李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