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3年3月，日本的第五大银行Resona银行向日本金融监管委员会通告：由于银行的不良资产问题日益严重，其资本充足率将于3月底降到2％。按照日本金融监管委员会的要求，在日本国内运营的银行资本充足率的底限是4％。如果银行的资本充足率低于4％，其将被强制要求整顿和重组。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银行危机，Resona银行向政府提出要求外部救助和政府注资的申请，以重振其岌岌可危的财务状况。日本政府在核查了Resona银行资产状况和重组计划后，于5月17日正式宣布按照日本《存款保险法》，政府和相当于中央银行的日本银行投入1.96万亿日元（相当于170亿美元）挽救陷入危机的Resona银行。注资后Resona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已达到12.2％。

　　作为日本股票市场中的上市公司，Resona银行是已经实现了私有化的股份制银行。那么，对于私有化的银行，为什么其出现运营危机时需要政府出巨资来救助。同时，有着健全的董事会、监事会和股东大会，在各个股东监管银行日常运营的商业化框架之下，为什么银行还会出现巨额不良资产，进而几乎吞噬了银行全部的资本金？在银行的财务状况急剧恶化之前，董事会和股东是否对银行进行了有效的监管？银行巨额的不良资产和濒临倒闭的状况，股东是否应对其承担相应责任，而不是由政府来“全权”负责？在我国四大商业银行改革的前夕，这些都是我们应该事先深入思考的问题，以对国有商业银行上市和上市后银行的未来发展形成理性的认识。

　　在日本的经济体系中，金融机构与企业之间、金融机构相互之间存在着较多的相互持股的现象。这样如果某一个金融机构的局部危机不能得到及时处理，很可能发生危机的急速“传染”，从而导致一连串的危机使国家的金融安全受到严重威胁。也就是说某一个私有化实体的、局部的危机很可能导致整个国家的金融危机。这也是日本政府不敢对濒临破产的银行轻言放弃的原因。20世纪90年代初，随着日本经济泡沫的破灭，巨额不良资产成为日本各家金融机构无法挥去的梦魇。政府屡次以直接注资和间接注资的方式挽救由于不良资产而陷入危机的银行。但是政府在对银行注资的同时却一直未对银行的治理结构进行彻底的改造。这也导致了同一个银行的巨额不良资产危机反复发生和政府反复对其注资的现象。对于此次的Resona银行危机，政府总结了以往的经验，对之进行了较为彻底的重组，如在董事会中首次引入了外部董事、在董事会之下建立了委员会体系等。日本各界猜测Resona银行的重组方式有可能成为以后银行重组的“模本”。所以从积极的角度来看，此次日本以国家注资的方式对银行重新实现国有化，是在以国家的力量对银行进行更大力度的重组，以国家承担银行不良资产的损失来换取银行的“体制再造”。

　　政府的注资方式是：Resona银行向政府发行股票，政府以收购Resona银行的股份方式向其注资。通过此次政府注资，政府拥有了其2/3的股权和70％的投票权。70％的投票权实际上使政府控制了Resona银行的股东大会和董事会。在以往的股权结构下，银行的经营管理层由“老式的”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决定，这使得银行的控股集团在很大程度上决定领导层的任命。银行的经营方针和有关贷款发放的重大决策很大程度上也要受到Resona银行的控股公司的影响。其次贷款发放也要同时考虑相关联持股公司的利益。这样银行放款的依据偏离了价值最大化的标准而发生了严重扭曲。同时，即使银行的经营出现了问题，新的管理团队还将由内部人产生，其经营理念和思路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国家督促银行进行内部重组的力量是有限的。

　　所以说从公司治理结构改善的角度来说，日本政府对银行实行国有化，是要以政府为主导对银行实施更大力度的体制重组。这样，政府为了化解银行危机而对银行注资，其结果是政府成为了银行的最大股东，实现了国家对银行的“接管”。政府虽然承担了银行重组的成本，但在政府的强力介入下，却可能给银行引入新的运营机制和董事会结构，从而极大降低了银行的未来运营风险。根据日本新公司法，Resona银行采取了若干措施改善其治理结构，其中包括在董事会中引入外部董事和在董事会之下建立“委员会体系”。“委员会体系”将引入审计委员会、提名委员会和薪酬委员会。并且各委员会将主要由外部董事组成。这将使银行的经营和有关贷款发放的重大决策更具独立性。从中长期来讲，银行的经营业绩和治理结构如果得到了有效的改善，政府的股份将逐渐撤出，其空白将主要由中小投资者填补。以最终杜绝企业和银行间相互持股的现象，同时也使政府将近2万亿日元的注资能够得到回收。

　　但是政府是否能够收回其所注入的1.96万亿日元，这将取决于Resona银行未来的重组效果和其经营状况的改善程度。2003年9月国际著名评级公司穆迪对于Resona银行的长期评级为Ba1，标准普尔对其的长期评级为BBB－，短期评级为A－3。可见政府对之注资在短期内的确显著改善了银行的财务状况，但其长期的运营状况仍存在着极大的不确定性。

　　日本政府的注资与银行治理结构改造这一昂贵的博弈显示公司治理结构改造是一个漫长的赛跑，银行虽然上市，但仍旧可能出现巨额的不良资产从而使银行濒临破产。银行上市后有了更宽的渠道可以募集资本，但假若其股权结构仍然存在极大缺陷，那么这也同时孕育着更大的金融风险。同时，日本持续的银行重组与政府注资的教训表明各种多元化的产权模式有着各自潜在的危机。我国四大银行在多元化的股权结构的形成过程中，将逐步引导分散的非国有的民间资本及国外资本进入国有银行体系。而国有银行最终的产权结构组合将是各个利益集团角逐、博弈的结果。那么，对于有可能形成的各种产权模式及其潜在风险要有一个事先的认识，以形成更严密的金融监管和更有针对性的事前风险管理。

责任编辑：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