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依托以专业银行为特色的金融体系,日本实施产业政策,分配稀缺资金,推动了经济腾飞。但到了八十年代,随着经济持续增长,企业自有资金不断增加,对银行贷款的依赖度下降,再加上居民储蓄快速增长,资金短缺的局面发生改变。这给以存贷业务为主的银行传统盈利模式带来了严峻挑战。日本银行需要打破对经营范围的严格限制,积极开拓新的收入来源(如个人理财、金融交易等),创建新的盈利模式。
日本银行业的转型,由于以下原因而变得更加复杂:(1)日元快速升值使日本企业可以从国际市场筹集廉价资金。为了给剩余资金寻找出路,各家银行把大量资金投向股票和房地产市场,虚幻的股票和不动产盈利延续了旧有的盈利模式;经济泡沫破灭,又给银行带来了巨额不良资产,各家银行不得不负重前进;(2)日元升值改变了国际价格对比,日本需要通过产业升级和转移,重塑比较优势;(3)经济全球化进程加快,要求日本把不具备比较优势的成熟产业、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到国外。而带来日本奇迹的“年功序列制”、“永久雇佣制度”以及以财团为核心的封闭产业结构,却和剧烈的产业结构调整存在着尖锐的对立和冲突。泡沫经济崩溃以来,日本政府为了刺激经济,曾采用过扩大财政支出、注消银行坏账、大幅放松金融管制等措施,但日本经济仍难见明媚阳光。作为经济深层次矛盾的外在反映,日本银行业的不良贷款十多年来居高不下。金融体系带病运转,反过来又拖累了日本经济,使九十年代成为日本“失去的十年”、“停滞的十年”。
和八十年代的日本相比,我国也拥有以分业经营为特色、以间接融资为主体的金融体系,拥有相似的文化传统,同样面临产业结构快速升级的压力,这就决定了:必须认真吸取日本金融发展的惨痛教训,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拯救日本》一书的出版,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深入了解日本金融体系的角度。与以前绝大多数“自上而下”的、缺乏文化背景和政治角色的宏观理论分析不同,该书作者从政治、文化的角度切入,通过“自下而上”地剖析案例,形象而生动地分析了日本金融问题的起源、演化和应对之道。而选择长信—新生银行作为案例,又具有特别的典型意义。日本长期信用银行(以下简称长信)成立于1952年,早期主要为配合政府实施产业政策发放长期贷款,身上集中了日本传统金融体系的主要特征。由于政策原因(如严格的业务范围限制),再加上经营失误(如向房地产提供大量贷款等),最终于1998年破产。长信的破产,又为其被美国企业收购、推进激烈的结构性改革提供了可能。2000年6月,原长信更名为“新生银行”,重新开业。新的银行管理层采用典型的美国方式管理银行,经过数年业务转型、资产剥离的努力,到2003年底,新生银行已经恢复了生机和活力(当然,美国投资者也获得了丰厚收益)。
长信—新生银行的浴火重生过程,充满了东西方经营理念和管理方式的对立和冲突。了解了这种差异性,我们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日本的结构性改革会一拖再拖?为什么日本经济会陷入长期的停滞?本书作者敏锐地抓住文化差异作为切入点,全方位地记录了长信—新生银行发展、衰落、毁灭到走向新生的全过程。全书共分三部分。第一部分以大野木克信(长信前总裁)个人成长为主线,叙述了长信问题的由来以及管理层为拯救长信所做的种种无效努力;第二部分围绕美国企业家蒂姆·柯林斯展开,介绍他如何组织一个财团,从日本政府手中收购长信;第三部分则围绕八城政基——一位高度西方化的日本银行家——而展开,介绍了新的管理层进行大刀阔斧的业务重组和改造,使新生银行恢复活力的历程。全书情节跌宕起伏,叙述引人入胜。作者吉莲·泰特曾担任《金融时报》驻东京记者站财经记者,近距离观察的有利条件和大量的采访记录,保证了该书叙述的准确性和分析的敏锐性。
作者在书中明确提出:“在一个拥有巨大金融资源的国家,拖延的代价能够长期被掩盖;但是捂住问题只会使得解决问题的最终代价更加可怕”。日本迫切需要“找到一种更加有效而灵活的办法,使得它的经济能够适应千变万化的环境,淘汰已经失败的企业”。这些结论,对于推进我国金融体制改革无疑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责任编辑: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