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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顾战后日本经济的发展历程，其中固有世界政治经济必然趋势所在，亦不乏对日本经济本身而言无法左右的外力因素、偶然因素的影响。这一点，在日本经济自身能力尚弱的恢复时期，表现得尤为显著。应该看到，日本经济在战后的高速增长，是与其恢复时期所打下的基础分不开的。而日本经济恢复时期的成就，则兼有日本经济自身的基础和努力、日本作为战败国受美国统制所带来的利益、世界政治格局演变所带来的转机等诸多因素的影响。

   一、经济基础并非破败不堪

    二战结束后，日本靠武力维系的原材料供给和商品销售化为乌有，经济恢复举步维艰。但此时日本绝非一片废墟，还是有较好的经济基础的。

    第一，生产能力受损不大。日本在战争中约有1/4的工厂厂房和l/3的设备被破坏。其中，发电、炼钢生产能力损失1/7，炼油能力损失6/7，造成各部门间生产能力的不平衡。但应看到，战争中更多的工厂、设备投资也不断产生。在1939-1944年期间，日本私人工业投资率是30年代中期的2倍。因此，考察战争期间设备总量的变化应兼顾投资和损失、战争破坏和自然报废。总体上，其变化比例如果以美国为100，则英、法、意、德、日等国分别为15、5、40、50、25。而且，尽管其中的军事生产部门远离民用部门，但转产于民用并不困难。

    第二，其它经济障碍也迅速缓解。当时，主要的恢复障碍是交通、燃料。从交通上看，日本铁路损失较轻。因为，美国对日本本土作战的核心是原子弹而不是狂轰滥炸。在航运上，日本的商船减少80％强。在燃料方面，煤炭生产由于殖民地来源被切断、国内朝鲜工人和中国被掠人员大举下山和罢工而影响尤大。1945年11月产煤53万吨，相当于战前的14％，战时最高点的1.1％。但到1947年底，煤产量就已回复到战前水平，只是生产率仍只有战前最高水平的1／3。

    第三，食品紧张不过虚张声势。由于1945年歉收、1946年河水泛滥和大约600万遣返人员的压力，粮荒日感严重。但是，从日本人自己的统计来看，并不严重。有1952年《经济白皮书》数字表明，大米虽有减少，但其它替代品的增加足以维持劳动力的再生产。可见，日本的饥荒客观上并没有达到日本人所渲染的程度。在此，日本政府通过这种经济生活上的“幸运的估计错误”来骗取援助的心理不容低估。

    第四，在资本方面，财阀资本不仅没有破产，反而增长了财富。在联合国军队进驻日本的前夕，日本政府、军部和垄断资本仍将按当时价格计算约值1000亿日元的军需物品和资材转入军工垄断资本和败军之手，进而转为黑市物资，秘密地大量抛售。同时，政府、军部、军工垄断资本又与财阀银行合谋，采取不正当手段，从军人复员津贴和临时用于军需订货的特别预算中提取了按当时价格计算约340亿日元的巨额资金。

    第五，在劳动力方面，既有节省成本之利，又有合作管理之益。据厚生省估计，到1945年10月，包括征用人员在内的、被工厂解雇的人数达413万人之多，加上复员、遣返的则近1300万人以上。大批失业人员的存在，为雇佣廉价工人创造了优越条件。同时，工人运动也以“管理生产”的方式发展起来。工人不罢工，反以“参与”为满足，为日本企业的经营调整创造了有利条件。

    二、战败国的利弊转换

    1945年8月，美国占领日本并设立了“盟军”总部。日本虽为战败国，但也从中得到了自己力所不能及的好处。具体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第一，日本借助GHQ的统制，对混乱经济进行了整顿。GHQ对日本经济的短期经济整顿，即针对日本战后初期的混乱经济进行的整理、统制。其中，主要有为应付通货膨胀而采取的一系列措施。1946年2月，在GHQ指令下，日本政府发布了“经济危机紧急对策”，亦称“关于通货膨胀的综合对策”，主要的有金融紧急措施令和日本银行券存入令(冻结存款)、粮食紧急措施令(行使强权迫使农民把粮食卖给政府)、物价统制令等。这样，使通货膨胀受到暂时抑制，财阀银行不仅因此而免于破产，而且恢复并加强了对工业部门的控制。

    第二，GHQ推行了非军事化改革和民主化改革。其中，对经济发展最有影响的就是经济的民主化改革，具体包括农地改节、劳动民主化、解散财阀和禁止垄断等3个主要方面，意义十分重大。农地改革基本上消灭了寄生地主阶级，为农业生产和日本社会的稳定创造了有利条件；劳动改革基本确立了保障工人地位和生活稳定的制度体系，也为后来的经济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解散财阀则为日本管理体制的变革、企业经营管理现代化、经营专家化、技术革新等都创造了必要的前提。而且，银行不在整顿之列，只是改变名称，对于后来日本经济的调整和复兴、高速增长都起了巨大作用。

    第三，日本借被占领而得到了美援的支持。在经济改革的同时，日本政府在经济安定本部的统制下，决意推行“倾斜生产方式”。在此，美国援助的重油补充了能源的不足，支撑了倾斜生产方式的施行。此外，美援在整个经济活动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到1948年末，美国通过“占领地区救济基金”、“占领地区恢复基金”对日援助已达10.5亿美元，占该时期日本进口总额的70％，而当时日本的出口能力不过1-3亿美元，美援发挥了“输血’的作用。日本以此款项进口原料、石油、煤炭、铁矿石、橡胶、原毛、纸浆；出口援助物资的款项通过贸易资金特别会计的渠道，作为出口补助金用于产业设备投资，投放在电力、钢铁等重点工业部门，从而大大加速了整个经济的恢复。

    三、政治格局演变的受益者

    在战后初期日本经济快速重建过程中，令日本经济大受其益的，还有二战后政治格局的演变。

    第一，世界政治格局的演变改变了美国对日本经济整顿的长期战略。当时，GHQ对日本经济的整顿，包括长期和短期两个层面。上文提到的对通货膨胀的治理之类，为短期整顿。所谓长期的经济整顿，是当时美国政府制裁日本以限定日本经济水平与规模的政策性整顿。这主要体现在美国政府于1945年12月提出的“鲍莱赔偿方案”。该方案提出，日本工业生产规模只能以“九·一八”事变前规模为标准，其多余部分为战争赔偿予以拆迁。但是，由于中国大陆国共力量对比的逆转，美国占领政策从1946年11月起开始转变。1949年5月，正式停止了中间赔偿。这样，已拆除的工作母机为5万多台，仅为鲍莱方案的7％。

    第二，朝鲜战争的爆发解决了倾斜生产方式、道奇路线带来的矛盾。如前所述，为解决原材料极端缺乏、能源严重不足而通货膨胀禁而愈高的问题，日本政府推行了有泽广巳提出的“倾斜生产方式”，并采取了重点分配统制物资、重点分配资金等措施，实行了价格补贴政策。到1948年12月，倾斜生产政策已开始呈现出效果，工矿业生产的恢复明显，其指数已达到战前的72.9％。但应看到，倾斜生产方式是对企业的重点扶植过程，是为资本积累而采取的特别措施，它将特别贷款与通货膨胀交织在一起加速了资本积累。对此，1949年3月第三次《经济白皮书》指出“表面上很顺利，但在背后隐藏的实际情况是：贸易方面入超的积累、由于企业经营不健全造成的实际资金的损耗、由于国土的荒废而使国民财富受到损失、国民生活水平的停滞”。为此，1948年12月，GHQ公布了“稳定经济九项原则”，随后强制推行了“道奇路线”和“夏普税制改革”。“道奇路线”为日本当时通货膨胀的治理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这种严格的紧缩政策使银根奇缺、企业经营拮据、国内有效需求减少、滞货增加，使生产陷入停滞局面。从1949年下半年开始，日本经济陷入了所渭“道奇危机”。同时，由于美国在1948年8月到1949年10月间爆发了战后的第一次经济危机，为转嫁危机，美国也向日本倾销商品，使日本经济雪上加霜。尽管如此，在编制1950年财政预算时，道奇仍命令日本政府严格承袭上年度开始的紧缩财政方针。倘果如此，日本经济势必陷入大大低于战前水平的状态。

    正在这时，朝鲜战争爆发，给日本经济带来巨大的影响。一方面，“特需”取代了美援和补助金两只“竹马脚”的作用，使“道奇路线”免遭破产。另一方面，“特需”的高额利润带动了投资活动的活跃，投资重点开始从原材料的扩充渐渐地转向生产设备的扩充和更新。

    第三，冷战格局的出现将日本送入美国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并大享其利。朝鲜战争之后，亚洲的冷战格局更加明朗。这种新的政治形势，促使美国加快了对日政策的转变，提前将日本推向独立，拉入资本主义阵营。1951年9月，美国等48国(中、朝等国被排除在外)在旧金山签署了对日媾和条约。同时，日美签订《日美安全条约》。随后，美国将日本重新拉回了国际舞台。1952年5月，日本加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1955年6月，日本加入关贸总协定(GATT)。于是，日本走进了开放的国际市场，具备了经济发展的良好国际环境。

    四、结语

    总之，日本经济在战后初期的恢复时期之所以能够迅速从战败后的阴影中走出来，恢复了经济实力，并为高速增长奠定基础，其机理非简单地重建可以概括。一方面，日本经济本身在战争中所受损失并不像渲染的那么严重；另一方面，日本作为战败国更有其非战败则不可得的意外好处。同时，不容忽视的是，二战后世界政治格局的演变使日本经济命运有了奇迹般的转机，不仅免受惩罚，而且大享美国主导下世界经济体系的利益。在上述背景下，1952年7月，经济安定本部取消，统制经济的结束。此后，日本经济经历了消费繁荣、外汇危机、“数量景气”，迅速结束了恢复时期，走向高速增长。

责任编辑：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