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与明治文化
德川末期(1845--1867),日本同时迎来了民族危机和封建制的危机。从18世纪中叶起,欧美列强开始窥视日本。1854年佩里率美国舰队第二次叩关,迫使日本签订《日美亲善条约》,日本的大门被打开;继之签订的“安政五国条约”,结束了200余年的锁国政治,把日本置于半殖民地的地位,加深了全面沦为殖民地的民族危机。与此同时,开港后国内各种阶级矛盾激化,在“尊王攘夷”的旗帜下发对幕府专制的斗争高涨。尽管幕府作了一些改革,试图摆脱内外危机,终因封建的幕藩体制病入膏肓而于1868年崩溃,明治政府成立。从此,日本揭开了近代史的新篇章。
明治时代(1868--1912)是日本资本主义形成、发展并走向帝国主义的时代,也是日本从19世纪迈入20世纪的世纪之交的时代。从文化史上看,明治文化一方面要为明治初期新政府建立近代资本主义国家体制提供依据,又要为其后的资本主义近代化建设服务;另一方面日本文化还要完成自身的转型,展开文化本身的发展。从总体上看,明治文化大体经历了启蒙与西化、批评与反思、折衷与创造这样三个阶段。
明治初期,刚刚从封建体制中脱胎出来的新政府,为实现向资本主义的彻底转变,提出文明开化、殖产兴业、富国强兵三大政策。文明开化意味着从前近代社会的解放、意味着资本主义近代化。当时日本已经认识到既要汲取西方的物质文明,更要汲取其精神文明。被誉为国名教师的启蒙思想家福泽谕吉说:“文明有两个方面,即外在的事物和内在的精神”,文明外形易取,而文明精神难求。”因此,他提出一个“首先改革人心,然后改革政令,最后达到有形物质”,在日本实现现代文明的模式。于是,以“明六社”为中心,一批有为的知识分子掀起了思想启蒙运动,西化大潮冲击着日本列岛,荡漾着社会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震撼着日本人的心。但是,潮水有涨必有落。在西化热潮稍事冷却后,国粹主义者复出,试图否定启蒙成果,复活传统。在批评复古逆流肯定文明开化大方向的同时,有识者也对前期思想文化界的混乱进行反思,根据日本近代社会发展的需要,探索以导入的西方文化为媒介,创造日本现代文化的道路。可以说,明治后期文化已经完成落现代转型,并且在与西方文化共流、撞击与相融中,探索出现代日本文化发展的独自道路。
短命的大正文化
大正时代(1912--1926)是短暂而相对稳定的时期。该时代的根本特征,事大正民主主义风潮席卷文化的各个领域。自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后,日本垄断资本迅速发展过程中,不论在城市,还是在农村,都逐渐形成落一个新的中间阶层机中产阶级。这一阶层在政治上反对当时的军阀官僚专制,要求实现政党政治,实施普选,从而形成大正民主主义运动。在此时代背景下产生的大正文化带有鲜明的现代性,机主张确立近代自我,宣扬个人主义、理性主义,成为大正文化的基调。
大正民主主义思想的核心是民主主义,倡导民主主义的理论代表吉野作造认为,政权运作的终极基础在于民众,起最终决策也应符合民众意向。以民为本是吉野政治思想的根基。他虽然承认天皇制,但主张实现名副其实的君主立宪制,即限制军阀、官僚专制,扩大议会的权力。从当时的历史条件看,吉野的思想无疑有着积极的进步意义。在民主主义的时代风潮下,大正时期的哲学社会科学也一展新貌。新康德学派的理想主义哲学领域,而波及整个知识界。作为新康德学派之日本版的文化主义、人格主义、教养主义,一时风靡思想界。文化主义在肯定文化价值的同时,还强调人的主体性,由之而泛起人格主义思潮,即把人格价值视为唯一的伦理价值。为大正文化推波助澜的岩波书店刊出许多新书,并于1915年到1917年推出哲学丛书,宣传理想主义哲学,被称为“岩波文化”。此外史学家津田左右吉对日本古代史的合理主义解释,民俗学家柳田国男对前人尚未涉足的庶民生活的研究,有力地推动了大正社会科学研究的发展。
在大正时期,如果说政治思想以民本主义为代表,哲学以新康德学派的理想主义为代表的话,那么,文学领域则以“白桦”派为代表。以武者小路实笃为首的一批年轻作家于1910年4月创刊文学杂志白桦,形成很有影响的文学派别“白桦”派。至1923年(大正12年)停刊的13年间,该派高举新理想主义旗帜,展开活跃的文学活动,居大正文坛主流地位。他们不满于日趋衰落的自然主义文学,提倡“通过个人或个性发挥人类意志的作用”,把“尊重自然的意志和人类的意志,探索个人应该怎样生活”作为该派文学的目标。以此思想为指导,他们创作出许多内容丰富、形式新颖的作品,哺育了不少知名作家。白桦派运动还超出文坛,在教育界乃至社会上产生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此间,戏剧、美术、音乐等文化领域,都展现出异于明治文化的新貌。
大正文化清新而繁荣,然而,大正时代未及展开便匆匆消逝,短命的大正文化亦随之落下帷幕。
昭和前期文化的浮沉
昭和时代(1926--1989)始于本世纪初期,终于本世纪末期,历时63年,可以说是日本现代史上唯一能够代表20世纪风云变幻及其特质的重要历史时期。无疑,这种变幻与特质在昭和文化史上得到了充分的反映。
昭和前期,伴随日本社会的激荡与变幻,日本文化也造光明与黑暗、进步与倒退的较量中谱写自身的历史。20年代,无产阶级文化诞生,结成各种文艺团体如“日本无产阶级文艺联盟”,1928年12月新组“全日本无产者艺术团体协议会”,1931年该协会又扩建为“全日本无产阶级文化联盟”,创刊《无产阶极文化》杂志,指导无产阶级文化运动。作家小林多喜二的《蟹船工》、德永直的《没有太阳的街》,是描写无产者生活的优秀作品。左翼剧团上演进步剧《目依旧是奴隶》、《暴风雨》、《怒涛》等,直到“七七事变”后,仍坚持演出揭露社会黑暗的戏剧如《赤裸裸的街》、《永远向前》等。美术同盟在在举办群众性画展的同时,还把作品送到群众手中。思想家结成“唯物论研究会”,宣传马克思主义理论,从哲学上展开反法西斯主义的理论斗争,涌现出如河上肇,户阪润、永田广志等优秀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
如上所述,昭和前期正是日本加速帝国主义法西斯化并发动对外侵略战争,直至失败的时期;在思想文化领域则是国家主义、超国家主义思潮和日本主义思潮逐渐泛起进而占据主导地位的时期。九一八事变后日本政府作为“国策”于1932年成立了“国民精神文化研究所”;1934年军部在《国防的真实意义和加强国防的主张》中,叫嚣”战争是创造之父,文化之母”;1935年众议院通过“国体明征”决议,1940年大搞“建国二千六百年事业纪念”活动,强调“日本精神”,宣扬“皇道主义”意识形态。在政府推动下,文化界组织各种法西斯文艺团体,大搞“战争文学”、“报国文化”;思想界也蜂拥而上,鼓吹日本精神论,提倡回归日本。从1933年到1935年新潮社推出十二卷本的日本精神讲座,以期在皇道意识下重建日本学,并试图通过重新吟味和认识久被冷落的日本精神与日本文化,根治国家的癌症。京都学派的右翼哲学家则提倡“世界史的哲学”“战争哲学”来为日本的对外侵略战争作哲学家论证;更有甚者如大川周明、北一辉等公然炮制日本型法西斯理论,直接为政府推行法西斯军国主义提供理论根据。
政府在提倡和推行法西斯文化的同时,还不断强化思想统治,镇压一切进步文化,迫害一切进步的文化人士。至于马克思主义则完全被禁,1939年“唯物论研究会”被取缔。河上肇,户阪润、永田广志等马克思主义学者先后被捕入狱,有的在狱中被迫害之死。面对法西斯军国主义的强权统治,少数知识分子在挫折中发生动摇妥协乃至变节。
至此,战前日本文化完全失去生机,而被血腥的侵略战争所吞没。
责任编辑:魏旭